乍看凌亂卻有著自己的秩序:黑狼黃大旺的「不可思議部屋」

除了收納錄音帶、CD與筆記本的位置之外,綜觀整個房間,床鋪以外的地方幾乎都被收納箱佔滿,在靠近天花板頂部的地方,還被插入了厚厚一層紙板。黑狼說這是因為櫃子堆太高,結構太不穩固,乾脆用紙板卡住,讓整疊櫃子直接變成一根柱子。
在約好要去參觀房間的那天上午,黑狼黃大旺捎來訊息,表示在完成紀錄片《台北抽搐》之後,家人並不希望他再帶訪客回家拍攝。於是,這趟開房間之旅,變成了黑狼的看圖說故事時間——由他親自拍攝照片、繪製平面圖,帶我們走進他的生活空間。
我請他選一個住家附近常去的地方作為本次的採訪地點,他傳來三家裝潢美、氣氛佳的咖啡廳,還貼心附上訂位電話與google map連結,與人設不相符的程度讓我吃了一驚。
從擠粉刺到挖耳朵,再到非重口味者無法接受的The Toe Bro
等待咖啡上桌的空檔,我請他先大概畫出房間的平面圖,一邊問他平常在家都在幹嘛?

黑狼說,他大部分時候都在房間盯著電腦看,至於看些什麼?他表示自己有陣子很愛看那種單一題材的影片:「一開始是看可愛動物類、爬蟲類的,後來有段時間迷上道路整修、裝潢的,再後來又看到擠粉刺、或是像耳鼻喉科那種挖耳朵的。」
我說我懂,我有看耳科趙醫師,大概見我是同好,他又進一步分析了各類影片的口味輕重,並推薦了好幾個Youtube頻道給我。「後來我就越看越hardcore,開始喜歡一些外科手術,像是開腳指甲外翻的那個The Toe Bro,甚至還看過眼科、截肢手術的......但看到這裡我就覺得,欸......好像差不多該踩煞車了。」(笑)
咖啡來了,我們邊喝邊看著電腦上的照片,由他一步步進行解說。
首先看看房間的整體樣貌。

同時也提供平面圖讓大家參考對照。

床上的三個枕頭、耳塞與藍芽喇叭

首先是他的床鋪。「我的枕頭是藤編、空心的那種,另外一個中間凹一塊的記憶枕是用來夾在兩腿之間,側睡的時候用的。為什麼牆壁旁邊還有一顆?「因為上面的油漆有一些剝落現象,所以我把它墊在這邊,免得那些漆都掉到身上。」
有這麼多枕頭卻選擇藤編的那一個睡,就連床墊也鋪上了涼蓆,我忍不住問:你很怕熱嗎?黑狼解釋道:「這個床墊其實有兩面,但我去年冬天沒有翻面,所以那面現在有一股霉味,就一直睡這面。」他想了一下:「但我確實一年四季都開著循環扇沒錯......但我冬天吹電扇是為了要避免蚊子飛到耳朵邊,聽到那個拍翅膀的聲音,我會馬上坐起來。」
我看著枕頭旁的耳塞,恍然大悟,「哦!你是很淺眠的人嗎?」他點頭說是,但旁邊那台銀色的裝置其實是一台藍芽喇叭:「我會開著喇叭睡覺,然後戴耳塞。」什麼意思?這樣聽得到嗎?「就是不要聽得那麼清楚。」像白噪音那樣嗎?「對,就是那樣。」
再看到枕頭邊的Nokia C2-01,不禁好奇,花這麼多時間在上網的人,平常難道不滑手機嗎?黑狼說他其實有一支iPhone,像是這些照片都是用智慧型手機拍的,「但這支手機我從2012年用到現在,已經習慣用它接電話了。」
本書桌、分書桌,還有必須小心不要燒起來的各種電線

接著來到書桌區,黑狼說,上面放著螢幕的那層是他的「本書桌」,下面堆滿雜物的區域則是「分書桌」,而這個分書桌其實是一個伸縮的鍵盤架加上夾板做起來的。他解釋:「其實這個鍵盤架也已經生鏽,而且也很難再放,所以我打算要換一個比較像樣點的書桌,這樣才可以放一些有的沒有的。」
黑狼也補充道,本書桌本身其實有一個抽屜,但因為分書桌堆滿了東西,所以這個抽屜也打不開了。
目光來到書桌的右前方,上面擺著被當成外接螢幕使用、五年來從沒出過門的筆記型電腦,下面則是各種光碟機、錄音介面、USB線、音源線。沒看清楚堆疊方式的我問,筆電放在上面不會重心不穩滑下來嗎?黑狼連忙解釋這裡其實還有一個層架:「我會用一些這種道具,把我的工作空間立體化。」
至於這些有的沒的線會不會打結?他則說:「會,所以要定期整理,清掉上面的灰塵,尤其是靠近插座那邊一定要小心,不然很容易走火。」
數不清的錄音帶、CD,還有被初音海報蓋住的牆

書桌左手邊堆滿了錄音帶和CD,黑狼說,錄音帶部分已經找到願意承接的人,只是還沒有時間去把它們整理出來:「我之前曾經做過清冊,紀錄這些專輯唱片什麼時候入手,什麼時候脫手。也常常在賣出去之後覺得遺憾,但後來想想,啊放在家裡也是堆在角落長灰塵,也還是可惜。」
後面的初音未來是VOCALOID 3版本,「我絕對不會說『初音只是軟體的包裝』,她是一種特別軟體才能打開的音色,但如果是公仔或是抱枕,我想我應該也是不會再買了。不過我還是會穿她的T-Shirt啦。」
喝了一口咖啡,他又補充,「其實本來這牆上是有一些我很用心畫的圖,只是現在都看不到了。」是刻意把它們蓋住的嗎?黑狼說算是,他以前曾有過一段不得志的歲月,當時不太想看到那些作品,但也沒機會重新粉刷,後來就慢慢被雜物掩埋了。
看到從初音海報後露出的「死不認錯」,我好奇問那裡寫了什麼,「我把以前家人罵我的東西都記下來,感覺有點像一種自我批判。」那現在還會寫嗎?他笑說不會,「至少不會寫在牆上。」
僅存的100多本筆記本

看過《台北抽搐》的人,應該都對片中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筆記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黑狼說,他手上找得到最早的筆記本應該是2004年左右的,大概有100多本,但如果要從頭算起,應該共有超過350本。那之前的那200多本呢?「丟掉了,沒有地方放,應該說是被迫丟掉的。」
雖然數量眾多,但這些筆記本都被依序排列,並集中放在固定的位子。問他在寫完之後還會拿出來看嗎?他說會,有時候是用來檢視自己的一些想法,看看過去做了哪些錯誤的決定,記取那些教訓,有時候則是回頭尋找之前想做的音樂靈感。

他也讓我看了現在正攜帶在身上的筆記本,尺寸是他喜歡的A6,裡頭擠滿他突如其來的想法、隨手速寫的插畫、還有小到幾乎看不到的字,「這是為了要預防......應該說要讓自己的水晶體保持彈性,以防老花眼。」
翻了幾頁,發現黑狼的筆記本其實跟高中女孩的有點像——在封面貼了幾張貼紙裝飾,裡頭還有許多自製的延伸夾頁,還用了各種不同粗細、效果的筆來寫:「除了代針筆之外,我有時候還會用果凍筆、油漆筆或是那種反白的筆。」
他邊看著之前寫的內容,邊說:「之前有個朋友就問,我再這樣寫下去會不會變成瘋子?」(笑)
不頂到天花板的話,櫃子就會倒下來

除了收納錄音帶、CD與筆記本的位置之外,綜觀整個房間,床鋪以外的地方幾乎都被收納箱佔滿,在靠近天花板頂部的地方,還被插入了厚厚一層紙板。黑狼說這是因為櫃子堆太高,有些放在比較下層的收納箱已經因為壓力變形了,「有時候都要用力給他喬一下。」後來由於結構太不穩固,乾脆在上頭加入紙板,讓整疊櫃子直接變成一根柱子。
同時,因為前方的櫃子變成柱子的關係,後面靠牆處的櫃子從此再也不見天日,處於一個「就算知道東西在哪裡也拿不出來」的狀況。
從下圖這張照片中,就可以隱約看到被白色書箱擋住,隱約露出的CD櫃。最右邊的透明抽屜用來裝雜物及小型器材,左邊吊著的是幾件平常最常穿的衣物,下方則堆滿了從大港開唱等各大音樂祭帶回來的毛巾。

說到大港開唱,幾乎年年擔任藍寶石舞台台長的黑狼今年也會登台演出,主題訂為「黑狼開水滾燙請小心使用那卡西」,他說,「就是賀眾牌飲水機那個『請用熱開水』、『開水滾燙請小心使用』。」問他為何這樣設定主題?他說:「只是想用一個別人沒用過的。」
事實上,藍寶石舞台的設立,主要是為了向高雄的「藍寶石大歌廳」致敬。這座傳奇歌廳不僅捧紅了大小的歌星,還雜揉了當時精彩的夜總會與影視文化,歌手間更有著「沒上過藍寶石,要紅成歌星很困難」的共識,後來甚至還成為了《豬哥亮歌廳秀》錄影現場。
黑狼的演出向來不止於單純的樂團表演,而是包含劇場、肢體、音樂與即興創作等,豐富的內容與一般演出中少見的高互動性,與藍寶石的演出形式不謀而合。而他本人也在多年的大港演出歷程中發展出了一項專屬的特別行動——邊吹奏樂器、邊帶著觀眾離開舞台在周遭遊行,形成time table上看不到的「大港不來梅大樂隊」,其熱鬧程度讓搞不清楚狀況的人也忍不住加入。

回到房間,我按下了下一張照片。
黑狼說,上圖中的這個層架,簡單來說就是他房間裡的校史館。除了之前參加活動拿到的海報,一旁還有他過去參加表演或是展覽的專刊、資料。另外也可以看到明和電機的電音蝌蚪Otamatone、口風琴、MIDI控制器(裝在白綠色袋子裡)等器材。
問到那塊黃色的洗車海綿是怎麼回事?他笑說自己之前曾把它拿來用在現場演出上,所以應該也算是一種樂器。

另外,這個衣櫃也非常值得一提。黑狼說,裡頭吊衣服的支架在幾年前因為承受不了重量斷掉了,所以他找了個尺寸剛好的層架,把它塞到衣櫃裡,作為吊桿來使用。除了衣服外,裡面還塞滿了乾燥劑等其他雜物,像被擠在夾層中的肉色物件就是尖叫豬(尖叫雞在另一個櫃子裡)。
問到下方的皮箱,黑狼說這是從媽媽的娘家挖來的,算起來可能有80年歷史,裡面裝的是他小時候的衣服,自己也很久沒打開,而且未來應該也不會再打開了。他自言自語般地說:「打開的話,感覺裡面會飄出一些黑色的煙霧,然後我就什麼都忘了。」




掛在浴室角落的喇牙
聊到「如果有天要搬到一間新房子,你覺得自己會趁機整理這個屋子,還是會繼續堆東西?」黑狼說理想上偏向前者,但目前已經不敢想搬到外面住的事情。「人家說成家立業,立業可能還是有一些機會,但至於成家,我是連養寵物的那種耐心都沒有......不要說小動物,我可能連盆栽都養不活。」
他回憶,自己從小就很害怕喇牙(一種大型的室內蜘蛛),但因為看了一些影片,知道這種生物會吃蟑螂,算是一種朋友,家裡的廁所以前就有一隻。
「但後來有次,那隻喇牙在出任務的時候被我媽媽看到,被打死了。」因為這件事情,他低落了好幾天,「我疼愛那隻喇牙的方式不是會丟東西給牠吃那種,甚至只是遠遠看牠掛在牆壁上,好像有種沒那麼孤單的感覺......結果連那也沒了。」說完這句,他沈默了許久。

你這樣算不算囤物癖?
從珍藏的CD、錄音帶,到充滿回憶的筆記本與各類表演的工具,整體來說,黑狼的房間給人一種「乍看之下種堆滿雜物,但深入了解後卻又覺得每樣物件都有其存在之必要」的複雜心情,就算想著要整理,也不知道該從哪開始才好。
問他覺得自己這樣算不算囤物癖?「我一定是。」他斬釘截鐵。而雖然如此,他也表示:「最近有覺得這樣堆也不是辦法,總不能因為拿不到後面的東西就再買一個,所以有考慮請那種清運業者來家裡估價。」
他把手上的平面圖送給我:「如果真的整理起來的話,這張就是歷史文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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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稿編輯:林君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