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之間的藝術散步：小島居民與建築師共同打造的瀨戶內海絕景

瀨戶內海一帶，幾乎是所有藝術家或建築師一生一定想去拜訪的一個地方。

文字：李昀蓁

1980年代後期開始，日本出版、教育關聯企業Benesse Holdings與公益財團法人福武財團，以「Benesse Artsite Naoshima」為名，在瀨戶內海一帶，展開了許多文化藝術活動。

隨著Benesse House美術館開幕，以「場域特定藝術」的方式，邀請各地的藝術家或建築師到島上選擇自己喜愛的場域進行創作。一年一年，島上各個不同的據點也被放上了許多藝術作品或建築。

他們將這個藝術活動稱為「Benesse Art Site Naoshima」，以直島、豊島、犬島為舞台，在瀨戶內海的風景裡畫上許多從未見過的特別光景。

從2010年開始與香川縣一起舉辦的瀨戶內海國際藝術祭，更是讓瀨戶內海周邊聲名大噪。藉由這樣的活動，邀請更多來自日本其他地方，甚至是世界各地的朋友們，到這個備受注目的現代藝術聖地之島，一邊欣賞藝術作品，一邊享受自然風光。

直島：建築師群集的藝術聚落

這次的瀨戶內海跳島旅行，主要就是為了拜訪Benesse Art Site Naoshima 在島上展開的各個藝術計畫與空間。

來到直島的第一站，迎接我們的是由建築師妹島和世所設計的海之驛站「直島」，白色的細圓柱撐起水平的大屋頂，幾道鏡面的隔牆將屋頂下的大空間分隔開來，但鏡面反射的海與天空，反而讓空間變得寬廣有趣。大空間裡有著幾個玻璃盒子，販售著船票與瀨戶內商品。

雖然冬天的直島有點寒冷，但我們依舊可以坐在溫暖的大玻璃盒子裡，吃著冰淇淋，欣賞玻璃外的海景。

港口的周邊散落著幾個不同的藝術裝置，包括藝術家草間彌生的紅色南瓜，以及建築師藤本壯介的鑽石狀直島涼亭。這些作品襯著瀨戶內的海景，使得宮浦港變得豐富感性。

走進直島涼亭，在不規則的白色網子拼湊而成的空間裡，或站或坐，或是抬頭看看天空，這些網子替海景疊上了一層新的特殊樣貌，幾何形狀將天空切割成好幾片三角形，隨著天色的轉變染上不同的顏色，無論什麼時候進到這個空間裡，所得到的感受都會是不一樣的吧。

直島涼亭©Naoshima_Naoshima_Town_Architect：So — 直島涼亭

直島主要的參訪點分散在三個區域：宮浦港區、本村區以及倍樂生之屋周邊。我們騎著腳踏車在這個有時有山、很容易看見海的小島遊晃。從遠方，就可以看見位於本村區的直島大廳那帶點灰色的木紋大屋頂，大屋頂的最上端還有著另一個三角形屋頂，屋頂的深處好似有一個洞，那是建築師三分一博志為了讓建築內即使不開空調也能使室內涼爽的機制。

我記得在東京TOTO Gallery MA曾看過他的展覽，當時就被他的建築實驗精神所驚豔，他利用等比例縮小的模型，做了許多「風在建築空間裡流動」的實驗，並透過實驗決定三角形開口的大小與位置。

現在親眼看見這個建築物，讓我心中好是澎湃。雖然參訪的這一天無法親身進到內部感受建築與自然，而留下了一些遺憾，但或許因此又有了一個再度來拜訪的理由。

三分一博志的直島大廳©Naoshima_Hall_Owner：Naoshima_ — 直島大廳

本村區有許多古民家妝點上了彩色的暖簾，不只呈現各自獨特的樣貌，也使得純樸的巷弄風景鮮豔豐富了起來，突然遇見的藝術品也讓人會心一笑。

安藤忠雄設計的ANDO MUSEUM也藏在這些民宅裡，外觀看似平凡，室內卻大膽使用了許多混凝土材料構築空間，舊的木構造與新的混凝土材料碰撞出的新空間，相當獨特。光線穿過縫隙照射到古民家的木結構上，影子映在灰色的混凝土牆，這樣的光影變化讓室內有了更多不同的表情，很難想像傳統的木構造古民家裡會有如此大膽創新的空間。

我們穿過山間路徑，沿著海岸來到南邊的倍樂生之屋周邊區域，包含倍樂生之屋博物館（Benesse House Museum）在內，地中美術館、李禹煥美術館等，都出自於建築師安藤忠雄之手。建築師與藝術家經過多次討論、共同創作出來的空間，是藝術也是建築，兩者之間的曖昧關係非常奇妙且特別。

大部分的美術館室內空間都不能拍照，希望你放下相機或手機，好好用身體感受那些建築與藝術品。俐落的幾何形狀、清水模、水平垂直的線條呼應著藍色的海平面，散落在沒有什麼人煙的島上。建築與自然如此和諧。

南邊海岸的防波堤上，佇立著一顆與宮浦港的紅色南瓜相呼應的黃色南瓜，一樣是藝術家草間彌生的作品。廣闊天空下平靜的瀨戶內海，自然又非自然的藝術品佇立在這個大地，衝突卻又和諧的美景實在令人難忘。

伴著漸漸昏黃的天色，我們騎著腳踏車回到民宿，享用過島上魚料理之後，到藝術家大竹伸朗所創作的直島錢湯「I ♥ 湯」（日本發音I Love You），洗滌一身的疲倦，然後帶著滿足的心入眠。

豊島：一生一定要拜訪的海島美術館

豊島，是我此次旅程最期待參訪的島，島上的「豊島美術館」在我心目中更是「這一生一定要拜訪的美術館」之一。

豊島美術館是由Benesse Art Site Naoshima 邀請藝術家內藤禮與建築師西澤立衛，為擁有美麗梯田的豊島所設計的，美術館本身就是藝術品，而這個大藝術品，裡也僅僅展出一件作品。

記得那天下著雨，我們搭船抵達島上後轉乘公車，公車爬過山嶺後，灰藍的海景瞬間映入眼簾，一旁的梯田裡被幾個白色的圓弧型物體覆蓋著，從遠方看過去有點像是外星人的基地。

下了車，我們伴著海景進入美術館的領域，館內一共有三個主要空間：售票與服務空間、展覽空間、咖啡與美術館商店，皆是以融合地景的方式，將建築若有似無地分布在土地上。

過去對於美術館的既定印象，大多是大廳、售票空間，然後展間裡放著許多不同藝術家的作品，此外還可能有飲食空間或咖啡、美術館商店等，但通常都是以方正或是幾何的空間進行分割，放在同一座建築物裡。

但豊島美術館顛覆了所有人對美術館的印象，售票空間與展區、咖啡區雖是不同的區域，卻被蜿蜒的小徑串連起來，展覽空間像是一片浮起的白色水滴狀絹布，開了幾個口，如此輕柔地擺放在美麗的梯田上。

空間裡沒有任何的直線，也沒有其他干擾視線的柱子或支撐，雨從天花板上的兩個大開口落到空間裡，很寧靜，除了自然沒有其他聲音。

美術館的地板上散落著一些水珠，我剛開始以為是雨所殘留下的水滴，仔細一看才發現，地板上分佈著細小的孔洞，水珠緩緩地、慢慢地從孔洞裡冒出，順著地板坡度而聚集——那是藝術家內藤禮的作品「母型」。

每天都會有「泉水」在美術館裡誕生，光、風、鳥鳴從兩個開口穿進，有時還有雨或雪，大自然的聲音與姿態迴繞在美術館的空間，每天都展現不一樣的表情。

我們靜靜地走在這個緩坡空間，在這裡，彷彿連空氣都成了藝術，滲進身體裡的每一個孔隙。坐在水窪旁，我們看著水珠與雨滴順著空間合為一體，感受著一切。

我們在美術館裡待上了好一陣子，才不捨地離開，再度沿著蜿蜒的小徑到了隔壁的美術館咖啡及商品區。

一樣沒有明顯的隔間，但家具的配置就像是隱藏的線，劃分著空間。坐在軟墊上喝上一杯熱可可，回憶著方才的感受，心裡默默許下「下次一定還要再到海的沿岸城市，被藝術與美景洗滌」的心願，期盼再度在這個有趣的島散步閒晃，被大自然包圍，放鬆都市裡緊繃疲憊的身心。

同場加映

本文摘錄自《東京建築女子：空間巡禮、藝術散策，30趟觸動人心的設計旅行》，山岳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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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介紹

在台灣，你對建築的印象是什麼？是讓人有看沒有懂的建築專業圖，還是一棟又一棟外觀近似的高樓大廈？在日本，沒有建築專業的常民一樣會參訪美術館，會欣賞「奇怪」的房子，甚至樂於親近特別的空間，讓身體感受身在其中的藝術與文化……長年如此的潛移默化，使日本人有著優異的美學敏感度，對於不同以往的空間或建築的接受度也非常高。

跟著李昀蓁的腳步，你可以在東京的下町建築、時髦的代官山來場日歸散步，或持著JR鐵路的「青春十八票券」，在夏日與冬日尋找藝術祕境，探訪安藤忠雄的「龍王車站」、「光之美術館」；往北前往西澤立衛所設計的「輕井澤千住博美術館」，感受光線與空間帶給身體的流動與震懾；或是離開東京，在富士山周邊地區和瀨戶內海，被妹島和世、草間彌生等大師豐沛的藝術文化能量所包圍。

責任編輯：古家萱
核稿編輯：劉怡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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